杨燕谈“京作”：古典家具的创新空间

当下，由于红木家具与人们的日常生活和艺术审美贴得越来越近，其改良和创新成了引人关注的热点话题。要否创新？怎样创新？创新的前景如何？成为业界和广大消费者普遍关注的问题。日前，本报记者采访了业界资深红木家具收藏者、研究者和制作者――皇林苑董事长杨燕，她以京作家具为切入点，高屋建瓴地给出了自己的看法――

创新有一个必要前提即继承，“京作”也不例外

任何创新都先要继承，恰到好处地去继承，这是一个常识性、原则性的问题。

红木家具在中国家具史上独领风骚，“京作”家具作为红木家具集大成者曾经达到了一个巅峰。新世纪以来出现的红木家具热说明了人们对其价值的认可，不少仿制的红木古典家具进入了千家万户，一些来华的外国友人也争相购买红木家具带回去。我们透过这些现象可以看到两个本质的问题：一是但凡中国人，大家都有回归本民族文化的精神需要，守着自己祖宗的东西，才会心安理得；二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本身有许多美的要素，它们能穿越时空，打动一代代国人，乃至打动来自异国他乡的人们。

这么好的东西，我们一代代人永远都不能舍弃。因此，要谈创新必须先继承，有了恰到好处的继承，才能真正推陈出新。

一要继承本民族文化的精髓。要创新，首先要把中国红木古典家具弄懂，理解透，是在继承、弘扬民族文化精华基础上的创新。我们的民族文化有儒、释、道构成的大文化体系，也有对纹饰符号、名称音韵讲究的民俗文化和社会泛文化体系。只有对这些文化体系进行深入研究，彻底弄懂之后，你才知道哪些是精华，哪些是糟粕；哪些该取，哪些该弃。

二要继承红木古典家具本体性的东西，就以京作家具为代表的中国传统家具而言，我认为有三点是绝不能丢的：榫卯工艺不能丢，框架结构不能丢，线条和线面结合达到的整体美感及神韵不能丢。这些都是应该由我们继承下来的精华。框架结构是必须要继承下来的，改了就不是中国传统家具了，它属于传统家具的基本母体。同时，框架又是通过线条来造型的。例如椅子的搭脑，线条由细到粗，产生韵律美；外围轮廓线的空灵，又使整个家具的空间产生造型美。中国传统家具面与面之间通过不同风格的线条巧妙组合，达到美轮美奂的境界。这都值得继承。

我喜欢从历史的角度看问题，在中国文化发展长河中，处处体现着继承对创新的推动关系。比如唐代有名的古文运动，从初唐陈子昂到中唐韩愈、柳宗元，提出文章“穷其源必趋于复古”， 主张“思想要回到古代之儒家”。当然了，这种“复古运动”实质上并非要因循守旧，而是要继承前人的优良传统，目的是推陈出新。因此，韩愈等人的散文实际上是革新：在古代文章美学基础上创造发展, 形成一种富有逻辑的规范性文体，这才有了后来的“唐宋八大家”。

眼下，红木家具的创新和继承之间的关系与之相通。皇林苑团队在打造京作红木家具的过程中，常常要求匠师们，首先要做好继承的文章，该圆处圆，该方处方，经典的框架结构和点线面比例要合乎规制。继承的工作做好了，创新才会成为有源之水、有本之木。

创新是艺术铁律，也是时代发展的要求

就我的体会，包括红木家具文化在内的传统文化，是植根在每个中国人内心深处的DNA的一部分，年青一代对中国传统文化和古典家具并不拒绝，见到制作精良的红木家具，他们常常也会着迷和陶醉。但是，红木家具毕竟是一种同时具有实用和审美功能的器物，时代变化了，人们对它的要求也在悄悄发生着变化。

首先是人们居住环境的变化。过去人们住的是深宅大院，青砖黛瓦的房子，建筑主体是砖木构成的框架结构，房屋的大木梁架、榫卯结构和传统家具形成了一种母与子的关系，居室内的平面图也多以方方正正的几何平面为主，较少有不规则变化。现在人的居室空间则不然，钢筋混凝土结构下面，空间平面变化万千，几乎各家房子里都可能出现异形空间。红木家具的风格要不要随居室风格出现变化？怎样变化？都给我们设计制作者提出了新的课题。

同时，现代人的身体生理状况、生活习惯等也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；文化修养和审美情趣也与古人有很大的不同。只有改良创新，才能适应现代人新的生活需要和审美要求。不妨再拿文学作比，顾炎武曾经说过：“《三百篇》之不能不降而楚辞，楚辞之不能不降而汉魏，汉魏之不能不降而六朝，六朝之不能不降而唐诗宋词者，势也！”意思是说，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欣赏习惯和审美要求，文学创作要跟上审美习尚的变化，就不能不在“文体”上有所改变，这样才相继出现了唐诗、宋词、元曲、明清话本等。可见，创新是艺术上的一个铁律，也是时代发展的必然要求。

根据创新需要，在红木家具的造型上，可以结合现代人文环境和当下人们对家具的使用功能进行改进。旧时的传统礼数对人的行为举止有着很严格的规定、要求和束缚，讲究坐姿方正、笔挺，这在古典家具上也体现了出来。现代人倾向于舒适、休闲，更多地喜欢合乎身体尺度和舒适度的家具。考虑到这些因素，皇林苑在家具创新中，注重设计制作合乎人体工学、用起来舒适的红木家具，深受广大消费者、尤其是年轻消费者的欢迎。

以京作家具中的宝座为例，尺寸都很宽大，当时这样设计并不是因为人的身体宽大，做小了放不下身段，而是为了体现皇权的尊贵和至高无上的地位。但如果现代人去坐这个宝座，估计就会出现“四不靠”，待在上面浑身不自在。皇林苑在设计中尊重现代人的生活和审美习惯，对宝座的尺寸成比例改变，而内在的榫卯结构、打磨及雕刻这些精髓方面则原汁原味地保留了它的皇家传统，而且也照顾到了现代成功人士对“宽大气派”方面的要求。这么一变，消费者反映说家具变得大气但不霸气，使用起来也更加人性化。

总之，创新是迎接当今红木家具新时代的紧迫要求，要从红木家具制作工艺、使用功能、现代人文环境等各个方面出发，去努力加强创新设计，让中国红木家具的文化精神在现代家居中蔚然成风，让中国红木家具这一高端产品再领世界风骚。

慎重创新，缔造未来的经典

创新是适应时代要求、不拘泥于古人古制的突破性行动，在这一过程中，既要做好加法，也要做好减法。创新不能冒进，既不能全盘照搬，也不能全盘否定，而要有一个审慎的态度。

根据皇林苑多年积累的经验，我觉得要创新就要丢掉一些陈旧的东西，比如老家具中本身就粗制滥造，存在问题和缺陷的东西；其次是过分雕饰，弄巧成拙、累赘无用的东西；再就是不符合现代人生活需要和审美需求的东西。

要创新，最需要的首先是创新思想，接下来才是方法和技术。“思想”是指知识、文化、技术和审美感受等综合之后的结晶，是综合能力的体现。对红木古典家具，消化理解后上升到理论，再形成思想观点。红木家具引领风骚，要靠有“思想”的人。为此，皇林苑在企业中、高层人员组成中，特别注重吸收有思想、有创新意识的同仁。同时，我们也不断通过培训，让设计、制作人员成为有思想的家具人才。这样，我们出品的家具才得以跟上时代发展的需要。

皇林苑在制作方法和技术上同样不乏创新之举。比如榫卯结构，我们在继承传统家具榫卯的基础上，根据不同家具的结构要求，因材制宜，设计创新出了新的榫卯样式，这就使得我们生产的红木家具结构更趋科学和合理，更经得起以舒适实用为出发点的现代人体工学的要求和检验。

但是，我们的创新仍然是谨慎的、有尺度的。比如许多京作家具需要纹饰雕刻，在这些需要呈现手工痕迹，体现文化特征的地方，我们决不会随便改动制作方法和工序，这也是我们近年来一直拒绝用机器雕刻的原因。你可以仔细琢磨一下家具上面的灵芝纹、螭纹等细部纹饰，不用手工，机器是没法做好的。因此，该手工的地方一定要手工，这样才能呈现人的智慧和劳作之美。这也是我们的手工雕刻受到高端消费者青睐的重要原因。

同时，造型的改进也不能乱改，比如有人觉得圈椅坐着太高，就把椅腿改短，其他地方不变，结果看起来瘫陷臃肿，何谈美感？红木古典家具的美是浑然一体的，牵一发而动全身，要改良创新，必须一动百动，符合比例，合乎美学要求。

红木家具的创新也要讲究以人为本，以消费者为本。为此，皇林苑的家具在创新过程中，首先要在市场广泛调研的基础上拿出设计方案，每年做出若干款创新产品，让市场消费者检验，根据消费者反馈回来的宝贵意见，反复推敲改进，这样，一步步走出了一条与市场相结合的创新之路。

与世界范围内林林总总的其他家具体系相比，中国红木家具具有绿色环保、美观实用的特点，符合中国人的文化心理。只要把握好继承和创新之间的关系，我们一定能创制出具有实用、审美和收藏价值的经典家具，让未来世界享有出自我们之手的经典之作！